為什麼自己在那青澀的年紀裡,對「時間」的描繪會感到興趣?想了很久,出現了一個可能的答案,那就是「離開」,16歲離開家裡、離開了父母、離開了熟識的環境。「離開」讓人感受到距離,讓人意識到有先有後,讓人發現物理的和心理的差別。一旦有了「時間感」,事事物物的判斷就會產生一個軸線,產生現在、過去、未來類似的這種判斷。那時候的我和現在的我,雖然後來有了更多這方面的閱讀和理解,但是對於「時間」的定義應該差不多,都還無法真正給予「一個定義」,反而有個趨勢是非常有可能越來越「多個定義」。
先來談有殘影表現的畫作,那時的我應該是受到「未來派」表現技法的影響,不是未來主義讚頌工業科技等的內涵那種,但比較好玩的事實,則是我的相機對弱光線的慢速感應所造成動態殘影,是對那種模糊美感的著迷。那時要畫比較大幅或「正式」的作品,經常會用到相機幫忙補抓某些效果來參考,不只要先畫好草搞。殘影是因為物象在「一個」時間內所補抓到的現象,這「一個」時間不論多大多小,就是一個,所以我相信在印象派的作品裡,也可以找到一個時間,而且印象派這一個時間是更「明確」了許多,不論莫內早晨或黃昏的乾草堆、日出印象、塞納河之晨,就都是有一個非常明確的時間指定。
不只殘影這種表現方法。回顧這些畫作,也發現了一個特別的顏色偏好,就是主體藍色配酌紅色表現,可能如此更把整個殘影表現,變成一種心理的,而不是物理的表達。譬如在月台上的一個女生,面對著一節車箱駛過眼前,那和灑在地上的光影剛好形成一種會令人輕輕發愁的青春,這青春是一個可能會一去不回的心理感知。又譬如「樓梯間」這作品,這畫裡的空間場所是那時我們繪畫組教室的出入口,教室是在大樓的地下室裡,這作品所畫的那個片刻,是早上同學們正要擠出地面參加朝會的情景,創作這畫的那時候都已經是高三下學期了,正面臨即將畢業的時刻,想當然這畫比較是一個紀念的心理下創作的。這兩件作品都有一個共通點,就是「離開」。不管正要離開教室或離開台北,它雖然都指涉到「將去」哪裡,可是,那刻當下的我是心理上的藍,或直說就是抵抗的、是不希望的。
剖半的作品,一開始是肚爛老師一直掛在嘴邊強調的黃金比率構圖最和諧好看等等等,沒想到我故意畫了一幅「不知名的花朵」,以對半構圖並採一邊一色的平塗方法處理了這畫。後來因為有這個剖對半畫作的經驗,意外讓自己領略到剖半畫面所產出的不可思議力量,不管構圖和色彩上的視覺對比,這力量還涉及到「權力」的意涵。但對現在的我來看,它也涉及了相對事物的概念,譬如藍與紅、抽象幾何與具象物體、骷髏頭與活肉體的描繪,這些也都有細微的時間概念在裡面。
最後來談有條狀表現的作品,那時是拿極簡式的歐普藝術錯覺方法,在處理剖半畫所衍生更細的相對性哲理。像原作品名叫為「玫瑰花」這一件,最近細細的看著她,才發現她不應該被以為只是在表達愛情這樣一件事情,想想,在畫面正中央的這位女生到底在畫什麼?我看到當時並沒有把她更適切的意思給表達出來,現在意識到「玫瑰花」完全被表面文字所掩飾,因為她正在畫自己的影子,而條狀在這畫裡似乎是具象的物體表面,它因為人物等等的元素都安插其中,使這原本應該是平版畫面的看待,卻產生了具體的空間感。這不只視覺上的錯覺,也是一種時空邏輯上的超現實。剖半、條狀和殘影的表現都與時間有關,但這只是一道門。
畫作:
殘影 (1980-1981)
剖半&條狀 (1980-19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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